一个农民工

　　每天都早出晚归劳作

　　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

　　就像他以前栽种过的一排排包谷

　　丰收在望  楼房封顶大吉的标语比人还大

　　他建盖了无数房子

　　就像他栽种过的庄稼  丰产不丰收

　　他在毛坯房里  指点了自己的客厅  儿子的书房

　　自己的屋室  装修的风格

　　他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模仿着主人模样

　　可以想象  那儿是一间

　　血汗凝结的桃花源

　　房间的四周  涂满了时代的忧伤

　　头颅伸向天空  高楼长于大地

　　他来这儿  只是为了糊口  结果

　　他迷上了瓷砖、花园、太阳能和电梯

立夏

　　我脱下春天的长袖

　　短袖统领了金属的城市

　　胳膊露出了力量的江山

　　风是告密者

　　让女人裙子的秘密在光天化日暴露在城市的天桥

　　针尖对麦芒  大地开始了革命

　　河流骑着雄狮飞扬跋扈

　　蚂蚁擦亮宝剑开始了春秋战国

　　绿叶披上盔甲再次统一了江山

　　庄稼怀金孕宝

　　杂草发动起义

　　昆虫们领证结婚入洞房

　　我走进游泳池

　　梳理春天过来的身子

　　是否少了一隅江山

　　双桨能否再次荡起发福的船身

越过这条河流

　　越过这条河流

　　大地隆起成为群山

　　谁在山上雕刻

　　看梯田开花

　　彩云在梳妆打扮

　　鱼儿在众人的汗水里跳舞

　　老水牛被其沉默嚼碎

　　把泥水阅读成诗篇

　　飞鸟们一句十行在天空朗读

　　鹰站立在悬崖上清点领地

　　太阳记录着功名

　　光芒在群山之上

　　在石头缝里

　　诞生了生活

　　堆满了时间的皱纹

　　我们潜伏于草丛里

　　倾听杂草之间的爱情故事

　　季节是个画师

　　随时改变河流的颜色

　　停电了

　　线路故障

　　电视罢工  电灯熄火

　　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从这刻开始  原初的影子渐渐清晰

　　月亮的身影回归大地

　　众神转身  世界在混沌中厚重起来

　　烧火  挑水  火把  歌舞  情歌

　　从诺玛阿美到香格里拉  一首古歌唱千年

　　我听见蛐蛐在敲锣打鼓

　　猫头鹰在树洞口张开耳朵

　　小燕子探出头  金属的喉管痒痒的

　　树叶的掌声在此起彼伏

　　我看见隐退多年的乡村在雾中出现

　　人类的童年  忽然醒过来了

　　落水的小鸟

　　一只鸟掉落在小区的大水塘里

　　灰褐色的小鸟

　　它没有学会飞翔

　　挣扎着翅膀

　　母鸟在祷告中迷路

　　一片水域

　　开向另一个天空

　　落难者在水塘里变成一朵乌云

　　揪心的鸟声掀起水面的花纹

　　冰冷的水

　　只有刺的形状

　　我把它捞起来

　　放在树丛上晒太阳

　　小鸟终于到达

　　翅膀停靠的港湾

　　它在太阳下

　　欢唱天空

　　那幸福的空气

　　和挣脱的影子

　　动物园里孤独的大象

　　在逼仄的市中心

　　一只大象就是城市的原野和丛林

　　没有语言  眼泪  爱情

　　移动的墙体没有回声

　　身形是一种向往

　　自然的影子定格在栏杆内

　　赚钱的动物园

　　让动物们苦心练习遥远的春天

　　人们把大象赶进城市

　　修改背景重返天真

　　孤独传染了每个参观者

　　庞大的城堡冷漠如冰

　　影子的脚步

　　叩击着金属的墙壁

　　窗帘隔绝了人海的喧嚣

　　人们追逐着大象眼睛里血红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