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蒙自位于滇南,从地理环境来说,蒙自市区所处的坝子,在云南仅次于陆良坝子、昆明坝子。相对辽阔的空间,使得红河州州府在本世纪初,从锡都个旧市迁徙至此,并立志于打造滇南中心城市。回顾清末民初,蒙自曾是云南省对外贸易的最大口岸,当时云南80%以上的进出口物资,通过蒙自转运。云南第一个海关、电报局、邮政局、外国银行、民营铁路、外资企业、驻滇领事馆、火电站等,先后诞生于此。蒙自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1938年抗战爆发后,由北大、清华、南开合并组建的西南联大,迁移昆明,其文学院和法商学院,曾于蒙自南湖边办学。于我来说,赴蒙自旅居,并非有什么规划和预谋,随遇而安而已。但虽说是不经意,一个人远赴某个城市旅居,或许隐含某种无以言说的缘分。两年前的中秋节,蒙自碧色寨景区的奚总,邀几位好友赏月,我是其中之一。我们几人坐在百年滇越铁路边的草坪上,头顶深蓝色的天空、圆润而皎洁的月光,昏黄的路灯,照映着古典而沧桑的法式建筑群,以及向着远方无限延伸的铁锈火车轨道,还有法国人当年修建的网球场(中国第一块红土网球场)。我们浅酌畅谈,甚为惬意。那是一个秋风习习、令人沉醉的夜晚,也是我跟蒙自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一刻,我似乎怦然心动,但很快冷静下来,因为时机并不成熟。彼时我在石屏、个旧、建水三城旅居,不可能再去第四城,再租第四套房,根本住不过来呀。时过境迁,去年退租了个旧,今年退租了石屏,只剩建水一地。于是“建水+”双城旅居的构想,再次提上日程。最先接到的信息反馈,来自州政协的罗先生,我跟他说,打算在蒙自老城区找一处旅居房,他当即表达支持,并热心地为我框定了范围,他说:蒙自人意识里的老城区,大体上就是南边不出南湖,东边不出东大街,北边不过老火车站,西边不超过柏枝园。稍有点人气和文气的,就是玉皇阁、老党校、老二小、老新华书店、三角塘、老铜房街,那么几个片区。个旧市朋友盛女士,听说我要赴蒙自旅居,立即热心张罗,帮我找房。同样是个旧市的文友李女士、星耀体育白总,都非常开心地说:你来蒙自旅居,离个旧就近了,以后相聚的机会就更多了。但蒙自朋友卢先生,却发来信说:我倒是觉得蒙自不一定了,可考虑弥勒。不知道卢先生作何考量,我得承认,最近几年,弥勒市的城市营销做得相当出彩,一跃成为红河州、乃至云南省的旅居明星城市。我笑答:弥勒,或许是我旅居云南的第七城吧!但蒙自朋友张先生,笃定地表态:如果你想真正地了解红河民俗民情,蒙自是绕不开的,因为这里积聚了全州13个县市的人。再说,蒙自有高铁,今年底机场可能也要通航了,对于喜欢旅行的你,尤其适合。昆明朋友李先生,则不吝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说:我建议你去蒙自,相比小县城的保守,甚至“县城婆罗门”的排外倾向,蒙自作为州府,会更加开放和包容,更适合你半隐半交游的旅居状态。我回答说:我相信是这样,对于偏于一隅、相对封闭的云南,蒙自自清末以降,就是较早对外开放的城市。但个旧市茶叶协会会长海姐,在电话里对我说:不要去蒙自旅居,去蒙自干什么?我没问海姐何出此言,但我想应该是,她习惯于个旧的凉爽,因而憎恶蒙自的夏天。不久后,我跟她在石屏异龙湖畔不期而遇,她和她的乐队,正奏乐唱歌,不亦乐乎。她其时喝了点小酒,脸上挂着红晕,现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我说:我刚刚租下蒙自的房子,走出来一看,原来王家宅院,就在咫尺之遥。桂林路的王家宅院,是建于民国时期的一栋私家大宅,大约三四年前,海姐和朋友们租赁运营了这座宅院,邀请我去参加过茶会。有趣的是,我跑到蒙自,跟海姐偶然做了邻居,海姐却喜欢上了大理才村,一去就住上一阵,而那个洱海之滨的小村庄,正是我旅居云南最初的据点。石屏异龙湖畔的三哥、斯麦尔教育赵总,颇有些失落地说:去了蒙自,就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刚刚退房的石屏房东舒老师,也发来寄语:结识新朋友,不忘旧相识!我曾不止一次地呼吁,致力于发展旅居的城市,政府应当做一个旅居网站,把所有可供旅居的房源,各种类型的,不论公房还是私房,及时、动态地展示,让旅居者各取所需,尽快、便捷地找到住所。旅居者也分两类,一类是我这种,喜欢融于本地人的市井生活,会选择在老城区居住。另一种就是扎堆居住,这类旅居最好有主题,比如说大理才村,当年我是第一个旅居于此的职业投资者,而今已成为中国最大的金融村,他们称之为“交易员小镇”。再比如说广西巴马,打造长寿人设,吸引了不计其数的康养人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了主题,形成气候,同类人就会趋之若鹜。这次我在蒙自找房,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总共只看了三套房,尚未尽享找房历程之趣,便尘埃落定。无它,仅此两点。一是关注核心诉求,比如我对旅居房的核心诉求,是要在市井生活浓郁的老城区,那么,其它诸如房屋新旧、格局、大小、租金,皆可忽略。我本是一个不完美的人,如果执意要寻找一个完美的房子,这不合理,也不匹配。二是时间不设限,1套不行看10套,10套不行看100套,有志者事竟成。一天晚上,蒙自下着蒙蒙细雨,我独自在老城区晃悠,从老百货大楼往东,人民中路拐向北大街,一家打字店还开着门,我路过时,看见店内的墙壁上,贴着几张租房售房启事。一位女士回答我:我们代别人张贴的,你要租房买房,那上面有房主电话,自行联系。我扫了一眼,挑了两个面积大点的房屋,打了电话过去,其中一户说明天可以看房;另一户说,你要是现在看房也可以,我说那最好,他说:那你到桂林街大井等我。大井并不远,一会便走到了。大井位于桂林街中段(原大井巷),横亘于街道正中央,据考证有数百年历史,井水清澈甘甜,曾经城内民众争相取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当年西南联大进驻蒙自时,大井亦成为师生们的主要生活用水水源。不一会,一位刘先生骑着电动车来了,我朝他挥挥手,他说:你跟我来。我跟着刘先生走入大井旁的早街,几十米后,又拐入一条小巷,直至小巷尽头。刘先生停下车说,到了。那天细雨霏霏,小巷的灯光笼罩在阴雨中,昏黄黯淡。我打眼望去,是一栋高楼,怀疑是随处可见的农民自建房,分割成套房出租,当即萌生退意。刘先生说:不是,这是原先蒙自市人大的家属房,我父亲原先在人大工作。刘先生带我走进院子,进入二楼他的房子。这是一套三室一厅,足有100多平,每间卧室都有窗户,也配了床,客厅沙发,厨房餐桌椅,虽旧一些,但都齐备;而且呆在房子里,甚觉凉爽,立马觉得有些超预期。我租房的核心诉求,是地段。因为我对蒙自还不很熟,刘先生就给我介绍,附近是西南联大旧址、东大街、蒙自二小、老蒙自一中、玉皇阁、周家宅院、王家宅院,晚上去南湖散步,几分钟可达。他这么一介绍,我顿时觉得,挺好的呀,便说我要租5年,您给个价格。刘先生也比较实在,并未漫天要价,双方皆有诚意,一两个回合便谈拢,6800元一年。老实说,这个价格低到,又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房子旧是旧点,可是位置好呀,面积大呀。刘先生几个月前,才从这栋房子搬出去,此后接触过几个租户,有的挑剔房子太旧,有的嫌车子进不来。对于我的爽快和果断,他显然很高兴,但似乎又有些狐疑,说:你现在就能定下来?我说:就这么定了,我旅居多年,对于房子是不是适合我,一目了然。刘先生如释重负,开心地说:我也很愿意租给你,你不会像某些租客,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看得出来,你来租房旅居,是为了享受生活的。1938年,蒙自小城迎来了一批最富盛名的旅居客,那些西南联大的师生们。抗战初期,北平、天津乃至长沙等城市渐次沦陷之际,经中华民国政府决定,北大、清华、南开迁往大后方的昆明,组建西南联合大学。西南联大在滇办学八载,培养了众多文化科技精英,堪称当之无愧的世界一流大学。由于昆明校舍紧张,联大决定,将文学院和法商学院,设在了小城蒙自。一时之间,中国顶尖的文化大师,云集南湖之滨,他们是闻一多、陈寅恪、朱自清、冯友兰、钱穆、罗常培、陈岱孙、郑天挺、吴宓、叶公超、汤用彤 ······民国蒙自县府,对于西南联大的到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把他们安置在风景秀丽的南湖之滨,还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作为校舍,诸如蒙自海关税务司署旧址大院、哥胪士洋行楼、法国银行、法国领事馆。民间乡绅也积极协助,其中王家宅院,住进了冯友兰、罗镛、罗常培等教授。占地2800平的周家宅院,则成为了联大女生宿舍楼,女生们忧国思乡、辗转难眠,夜阑卧听风吹雨,戏称其为“听风楼”。这两座私家宅院,都离我咫尺之遥。从我家所在的早街出发,往左走,便是武庙街周家宅院;往右走,便是桂林街王家宅院。想当年,那些文化大师去往南湖边的西南联大讲课,或来繁华的桂林街逛街,抑或来大井取生活用水,最近的路径,就是穿越早街。某种程度上,我跟那些大师们,算是隔着时间的长河,相遇于此。今年春天,个旧市加级寨万亩梨花盛开之际,我陪同云南省作协主席范稳赴个旧赏花,一路闲谈,聊起蒙自,聊起西南联大。他说,多年前他来蒙自采风,创作长篇小说《碧色寨》,一位文化官员曾邀他在朱自清居住的房间住一晚,他没放心上。范稳笑说:当时真应该住一晚,沾沾大师的文气,现在成文物了,不可能再住进去了。不知道范稳说的是哪一处,朱自清到蒙自后,先是住在海关的一间平房,家属过来后,搬到大井巷的杜府。海关旧址保存依旧,我试着寻找杜府,但一无所获。这让我想起浙江台州临海古城,朱自清大约在那里教过一年书,当地政府在一栋典雅、精致的民国建筑里,建起了朱自清纪念馆,成为临海古城的一处重要游览点。当年那些声名赫赫的旅居客们,一度使边陲小城蒙自,成为云南乃至中国的文化高地。他们所带来的思想启蒙和教化,对于一座边陲小城的文明进程,影响深远。十多年前,当我从北京赴云南旅居,常常不被人理解。而今,世易时移,旅居云南渐成潮流。作为一个资深旅居者,每每被问到经验和心得,我谈到最多的,是旅居者的人格修养。那就是,时常扪心自问,我能为我的旅居地,做点什么?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我在辗转旅居中,从不指望投亲靠友,却能很好地融入本地生活的密码。真诚、友善、给予,是我的旅居通行证。在我看来,旅居客跟旅居地,应当是一个相互滋养的关系,旅居客享受旅居地的气候、人文资源,同时带来开放的思维和视野。当然,仅仅住在这里,吃喝玩乐,日常消费,对于旅居地,也是一份经济增量。蒙自的房东刘先生、赵女士,为人实在。对于有些房东来说,虽说修缮房屋是他的义务,但往往除了收钱,啥也不管。但刘先生不是,当我入住后,老房子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打个电话,他很快就骑个电动车过来,帮助修缮。就连抽烟机的排烟管,我并未提出异议,他觉得有点问题,还专门跑去买了个新的换上。后来,要换电灯开关什么的,我就自己买好,只请他来操作,还会送他点茶叶等小礼物。但整个院子,堪称无与伦比地清净,因为常住人口少得可怜,仅有6人。我的楼下是杨姐,她住的房子是自己的,老伴几年前无疾而终,她有时去子女家吃饭,但独自住在这里,看上去精神矍铄、头脑清晰。第一次碰面,她自我介绍姓杨,我说那我叫您杨姐。她说:我今年70多了,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应该叫我杨姨。杨姐的对面,住着尹女士和她的儿子,尹女士说,她在这个院,已租住多年。问她为何租了这么多年,她说,从儿子读蒙自二小、直至蒙自二中,因离学校近,他们母子就一直租住这里。尹女士的老公据说在外地做事,几乎没见过回来。今年尹女士的儿子,就要初三毕业。尹女士说,看他考到哪所学校,路程远近,再决定是否搬走。住的年头长,尹女士跟杨姐关系不错,那天杨姐外出旅游,回来已晚,尹女士马上端上,自己烹饪的热饭热菜。有一天,我送杨姐一盒灵芝孢子粉。不一会,杨姐便来二楼敲门,回馈她亲手采摘的樱桃和桑葚。二楼我的对面,住着一位小姑娘,身材小巧玲珑。有次遇上,我说:您还在念书吧?还有一位,就是五楼住了一个小伙,早出晚归,极偶然在楼梯间撞见,打个招呼。平日里,院子里安静极了,早上天快亮时,会听到嘹亮的鸡叫声,上午近10点,不远处的蒙自二小,传来广播体操的音乐。天气好的时候,每天下午2点,杨姐的几个老友,会来院里打牌,杨姐邀我参与,我笑笑婉拒。他们打牌时并不大喊大叫,斯斯文文的,以至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出院门,沿着巷子走出去,便是早街、桂林街等商业聚集地,喧哗热闹的去处;回到院子里,便只有安静。闹中取静,心生定慧。很显然,这是一个6人自住自治的院落,没有物业,公共事务须大家分担。杨姐一直担了大头,她在院里养了很多盆栽,足有上百盆,花花草草,姹紫嫣红。院子公共部分的电费,诸如楼梯间、大门口,一直由杨姐独自缴费,持续了30年。直到去年,院里的其他住户,“群情激愤”,坚持要分担。杨姐无奈之下,一户收了20元。现在,我住进来了,在公共事务上,显然我应当承担更多。那天出门,正好碰到杨姐和尹女士聊天,说院门锁坏了,晚上锁不上了。我当即掏出钱,交给杨姐,对她们说:所有买锁、安装、配钥匙的费用,我来承担,你们都不用管。一碗米线,囊括各种食物之精华,高汤浓郁,香气扑鼻。明明只是一种小吃,却让人吃出了饕餮大餐的满足感。本土文化学者、散文家王必昆,曾形容蒙自过桥米线是“一个人的盛宴”,大抵恰如其分。作为一个游客,到了蒙自,过桥米线自然是要尝尝鲜的。但作为一个旅居者,显然需要尝试,更为丰富、多样的美食。我所居住的早街,在民国时期,就是蒙自人吃早点的聚集地,因而得名。前些年,隔着大井,又规划和开辟了小吃街。这样一来,在我的住处周边,各种餐饮店小吃店,鳞次栉比,通宵达旦。早餐我最中意的去处,是联大街的一家面店,北方人开的,品类有小笼包、水饺、锅贴饺、生煎包、烧卖、五香蛋、咸鸭蛋、豆浆,以及各种粥类,小米、绿豆、南瓜、八宝、皮蛋等等。从天蒙蒙亮,他们家就开始营业,直到上午八九点钟,顾客一直川流不息。我目睹生意盛况的情形,只剩一个男的擀面,其余五位女士(店老板和员工)全部过来卖东西,都应接不暇。店里只有五张桌子,显然坐不过来,大多数客人只能买完早点,拿在手上离开。我一般错过最高峰过去,能等到一个座,来几个锅贴饺或生煎包、一个五香鸡蛋或咸鸭蛋,再来碗豆浆或小米粥。清晨脾胃刚刚苏醒,这一顿美食吃下去,熨帖而舒坦。老板娘虽然忙得飞起,但对顾客并不怠慢。有一次,取五香鸡蛋时,我说:帮我挑个蛋壳破碎的。老板娘立马意会,说:好嘞,给你个蛋壳颜色深点的,五香味更浓些。中餐我最常的去处,依然在联大街,那是一家驴肉狗肉馆。本来只做米线,但会单独为我打上一碗饭,配上驴肉或狗肉钵,热气腾腾,香气弥漫。店主夫妇来自四川,在蒙自开饭店已二三十年。他们家是川菜做法,老板跟我说:驴肉狗肉羊肉这些,难免有膻味,如果不做麻辣一点,就不好吃。在驴肉狗肉汤里,要自行放入一些配料,诸如韭菜、葱、薄荷、糊辣椒粉。糊辣椒粉要文山丘北的更地道,至于那些韭菜、葱、薄荷,据老板说朋友给了他一块地,都是他自种的,不打农药、化肥,吃起来大可放心。晚餐或许我就在早街,要一份砂锅饭,蒙自砂锅饭类似于两广煲仔饭。这家店经常熬一大锅猪油,然后用其焖煮米饭,锅巴饭一经咀嚼,顿时唇齿生香。但砂锅饭的缺陷是,配菜千篇一律,几片腊肉、半个咸鸭蛋、土豆丝、玉米粒、豌豆、上海青等,吃上几次,难免就有些腻。有一天,我建议说:您给我焖一锅饭,然后再另炒点菜,比如尖椒肉丝等等,做一份砂锅盖浇饭,可不可以?有时候晚餐,去人民西路和太原街交会处的一家小饭馆,他们家大多数荤菜素菜,都是15元一份,现配现炒,绝不是什么预制菜,堪称价廉物美。来蒙自前,建水朋友警告我,蒙自的消费要高得多。现在看来,或是她没找对地方。每个城市,都有高大上的精品饭店,也有大众化的平价餐馆,论味道可口,后者亦未必逊色。不过,我做了几次养生保健,推背按摩SPA,蒙自倒是比建水贵(性价比)些。或许是我还没找对地方,货比三家,慢慢再找。早街并不长,但一家家的餐饮店,品种丰富,诸如福建馄饨店、贵州面食店、重庆小面、宜良烤鸭、富源酸菜猪脚、川菜馆、烧烤、火锅店、砂锅饭······而且这些店有一个共同特点,大多是长期经营的老字号。有家卖酸浆粑粑的,号称百年老店,但无从考证。随便询问一家炸油条的早餐店,老板说:我们2000年便开店了。掐指一算,也25年了。早街的餐饮,大多是小店、作坊式,老派、怀旧的人会喜欢。每天下午4点,还有一位引车卖浆者出现,据说已几十年如一日,老食客们早已习以为常,准时守候于此。这样的街坊食品,知根知底,让人放心。于是,我也买一块豆腐、一袋豆浆,热乎乎地拎回家。如果讲究就餐环境、排场,早街显然简陋了些,去兴业路餐饮街,也许更适宜。杨女士说:我们个旧市歌舞团正在创作一部有关个碧石铁路的作品,你以前写过滇南富商张正堂家族史,而这条百年前的铁路,正是滇南富商集资修建,你有没有这方面更丰富的资料?挂断电话,我直奔红河州图书馆,现办了一张借书证,便钻进了本地文献馆。在本地文献馆,翻了一阵,多多少少也翻到了,与此相关的几本书。但图书管理员告诉我,本地文献概不外借。这个规定似乎约定俗成,但我并不觉得合情合理,又不是善本孤本,有什么不能外借的呢?据悉,云南省首批旅居图书馆(旅居·悦读空间)已经挂牌,我不知道在旅居图书馆,可以外借的本地文献,是否占有一定比例,以满足旅居客对本土历史文化的了解需求。图书馆借不出,我正准备另想它法,突然接到罗先生微信,他说:老李好!红河政协文史资料集有幸收录了您的大作——《<个旧文艺>与一座小城的文学年代》,书籍已印制出来。您哪天到(或就在)蒙自,我送来给您。我当即拨通罗先生电话,跟他说:您定个时间,我去拜访您,顺便取了书。另外,如果您那里有关于个碧石铁路、蒙自老街区的相关书籍,我想借阅一下。罗先生满口答应,约定第二天下午3点半,去他的办公室。第二天下午3点半,我准时走进罗先生办公室,里面除了罗先生,还有两位客人。罗先生一见我,迅即起身,热情招呼我落坐,并对沙发上的两位客人说:对不起,我约定的重要客人来了,我们下次再聊,好不好?那两位客人旋即告辞,我跟罗先生坐下聊,我告诉他,蒙自旅居房已经落实,位置在早街。他大为赞赏,说这个位置太好了。聊了一会,罗先生搬出一摞书,关于个碧石铁路、蒙自老城区的,显然在我来之前,他已经帮我准备好,我飞快地翻阅了一下,从中挑出几本。我跟罗先生说:还有件事,我想有一张蒙自市城区地图,我的习惯是带着地图,徜徉旅居城市的每一条街巷。但遗憾的是,我跑到南湖先锋书店以及新华书店,都买不到。罗先生无奈地说:我也一直想弄一张蒙自地图,可是弄不到呀!后来关于地图,我又找到红河州新华书店余总,他摊开两手,说:我也没有呀,新来的州领导也找我要,以前曾经出版过,可是一直没有修订再版。我说:蒙自发展旅游旅居,外来人士越来越多,纸质地图还是有需求的呀。余总说:要么用手机地图,还有的人,从手机上把它打印出来。但在我看来,小小的手机屏幕,跟一张详尽、大大的纸质地图,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关于蒙自地图的事,似乎一筹莫展,后来在东大街的一次集会上,我偶遇蒙自文旅局薛女士,她告诉我:在一些景点和民宿,有手绘地图。她欣然承诺,下次帮我找一张。薛女士又补充说:不过那个手绘地图,未必详尽和精准。他说:哎呀不巧,我已经到了你家的院子,买了点菜,顺便送点给你。我有些诧异:您怎么找得到我的住处?我只告诉过您,我住在早街,并未跟您说门牌号呀?我想起来,罗先生曾说过,他出生于蒙自,曾就读南湖边的蒙自二中,对周边地理位置,了如指掌。所以根据那天我的简要描摹,便大致猜到了,就是这个院子。一刹那间,我有些心生感动,我见过太多有了点职权、便鼻孔朝上的官员,罗先生曾先后出任两个县的县委书记,现官至副厅,还亲自买菜送到我家。要知道,我们并非故交,包括几天前去借书那次,也才见过区区两面。又一天早上,罗先生发信给我:穿过南湖公园,就是海边寨,一个烟火气最旺的地方,老李以后可以来转转。不一会,他或许担心我跑空,又补充说:海边寨的赶街天,只在每个星期天,上午最热闹,午后就慢慢散去了。这条历史悠久的早街,据当地人说,疫情之前,早上临时充当菜市,人声鼎沸,热闹喧嚣。一位来蒙自四十年的四川人,夸张地形容说,曾经的桂林街、早街,走路只能慢慢走,稍快一点就得撞着人;而现在,闭着眼睛走,也撞不着人。疫情之后,经济萧条,再加上对菜市的规范清理,这里的人气大不如前。即便这样,我随意打听桂林街一家服装店,眼下的租金依然很高。老板跟我诉苦,经济不好叠加电商冲击,目前只能靠多年积累的老客户,勉强维系。由于不像以前那么人流汹涌,从2025年4月,我游荡的身影,高频次出没于早街,很快便被人注意到了。从我家出来的巷子口,是一家烧烤店,老板娘也是四川人(这里四川人好多哦,尤其是四川广安人),热情开朗,她喜欢坐在店门口,跟每一个路过的熟人,不厌其烦地打招呼。对于入住早街的我,她自然亦是一视同仁地热忱。但我随时进进出出,不想劳烦她频繁招呼,有时故意远远地,沿着早街的另一边,目不斜视地前行。但我仍然得感谢她的热情和善意,踅摸着哪天,去她家吃点东西,哪怕一碗蛋炒饭。烧烤店旁边,有一家卖猪肉的店,名曰“放心肉”,两位女士切肉卖肉。我路过时,见她们闲着,顺便问了一下价格,她们说了一个价,好像比我印象中的肉价稍高,但她们解释说:我们家的猪肉好,你吃一次就知道了。因为至今家里没有开伙,也就没尝过她们家的猪肉,不晓得味道有何不同。有时在路上,迎面过来的人,跟我打招呼,我茫然不识,只含笑点头。心想,或许我去他家店吃过饭吧。早街并不长,蒙自有一些老街,就像铁货街,也一样很短。早街卖早点,铁货街卖铁货,可想在民国时期,蒙自街道的功能区划,还是颇为清晰的。有时候想,得感谢房地产进入下行周期,如果房地产一路高涨,这样的古街,怕是不一定保得住,一座城市的市井文化,亦会随之中断乃至毁灭。曾经的老蒙自,最繁华的主要街道,就是人民路了,它分为人民西路、人民中路、人民东路,诸如百货大楼、影剧院,大都在这条路上。在人民西路和起龙街、以及铁货街的交汇处,老红河影剧院附近,每天天蒙蒙亮,便有很多人聚集,有男有女,他们是打短工的。每当有雇主模样的人过来,她们便一窝蜂围拢上去,簇拥着,希望被选中,这样当天的活计,就有了保障。我自然不想闹那么大动静,便悄悄走过去,看见一位女士,独自站在那里,便问她:做不做家政保洁?我说:我家三室一厅,只扫扫抹抹,不需擦玻璃,估计半天也就够了,给您100块,行不行?这位女士是屏边县人,大约做了3小时左右的活,她说做完了。我大致看了一下,不算特别满意,至少柜子里面及抽屉,并未擦拭。我不得不在当天下午,亲自搂起袖子,擦了好一阵。我没说什么,付钱走人。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比如说做事细不细致,一般而言,都已定型。对我来说,不可能去改变她,但我可以选择,下次换一个保洁试试,直到换到相对满意的。早街街口,连接着桂林街,在桂林街上,我还发现了一位“裁缝西施”。有一天,我拿着条新买的裤子,去找裁缝挑边,随意走进了这间裁缝铺。走进去才发现,女店主身着黑色镂空连衣裙,头上斜插着一朵簪花,修长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再加上合体的衣着,尽显成熟女性的妩媚。她在挑边的时候,我跟她闲聊,得知她的家乡也在四川广安,来蒙自开裁缝铺,已经20年了。她说:我知道的,我们家确实比别人家贵点,一是我们在桂林街,门面比别人贵。更重要的是,我们做的衣服比别人好,所以老客户很多。第二天,我经过她的店门口,发现她换了一件白底红条竖纹衬衫,扎在藏青色西裤里,依然亭亭玉立,清新可人。她的装扮,总是洋溢着一种典雅的女性柔美,我想,她是深知自己美在哪里的人。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呀。再后来,我遇到一个广安哥们,聊起“裁缝西施”,他们凑巧是非常熟识的老乡。广安哥告我,“裁缝西施”和她的老公,以前在广东东莞制衣厂打工,后来蒙自开店,别看他们店面不大,年收入好几十万。这确乎有些颠覆,我对传统裁缝铺的成见,我原以为他们夫妇,不过是勉强糊口或略有结余,没想到收入颇丰。见我露出不可思议或难以置信的表情,广安哥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夸张或信口开河,不得不泄露天机,他说:你不要以为,她就挣你挑裤边的10块钱,她会经常接到单位服装业务,成百上千套,一次就挣10多万。旅居蒙自,第一顿为我接风洗尘的晚宴,来自一位素不相识的博友王女士,她是个医生。她说,此前她的一个北京闺蜜露露,推荐关注了我的微博。北京露露虽素未谋面,却是我的十年老博友,当她看到我旅居蒙自,便留言说:蒙自的热忱,滇越故事的烟火,跨过时空的不期而遇,所有元素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卷。这些年,大哥的旅居时光,也正因这些奇妙的缘分而熠熠生辉。在云南这片土地上,邂逅了太多的温暖与惊喜。从十年前微博刚流行起来的一次关注,到漫长岁月里3766天的陪伴,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实感特殊之缘。王女士约了几位闺蜜、朋友,我们相聚在“滇越故事”饭店,小酌闲叙。就在此时,蒙自的第一次偶遇,不期而至。一墙之隔的相邻包间,居然坐着两位好友,一位是碧色寨的奚总,一位是个旧市赖庆国工艺美术大师的助理李女士。我们在包厢门口撞见,奚总一脸惊讶:老李,你怎么在这里?奚总忙拿出手机,查看日程表,就要见缝插针,排日子小聚。我说:工作日程,就不必排进去了,我闲人一枚,您随时约见!第二次偶遇,来自世界读书日那天,在个旧市云锡工匠学院,遇见红河州文联岳女士,她一以贯之地热情洋溢,说:你来参加我们的读书活动,太好了!我之前想邀请你,但考虑到你在建水,不好意思让你跑来跑去。岳女士颇为意外,其实此前我跟她透露过,双城旅居的构想。或许她没在意,亦或许她没想到,我知行合一,雷厉风行。红河州文联对于旅居艺术家,关照和呵护有加,诸如旅居石屏的青铜雕塑家、油画家霍季民,旅居建水的诗人于坚,旅居蒙自碧色寨的作家海男,旅居弥勒的诗人叶德庆,乃至像我这样的边缘化的独立作者。曾有红河州文化官员,跟我大谈政绩,说央媒一年报道了多少次,网红贡献了多少流量,数字光鲜亮丽。我说,或不如《边城》之于凤凰古城,《芳华》之于碧色寨,《阿诗玛》之于石林,《五朵金花》之于大理。因为前者只是在传播信息,转眼消散成云烟,而后者进入人的心智,经久不衰。我曾在滇西北大理旅居五年,亲眼目睹大理的声名鹊起,其中旅居艺术家的作用,举足轻重。是他们在苍山洱海自然风光的基础上,通过电影、电视剧、文学等艺术形式,把大理塑造为,一座充满文艺气息的梦幻小城。蒙自有风,被戏称“三恶”之一,俨然成为旅居生态的一块硬伤。大理也有风,而且风更大,却被描绘成风花雪月的浪漫和情趣,甚至“去有风的地方”,风靡一时,成为年轻人的旅行时尚,这就是艺术家的化腐朽为神奇。在那天的读书聚会上,我还遇到了红河本土作家王若杰,就在一两天后,她举办了一场小型家宴,邀我并三五好友、及邻人小酌,相谈甚欢。有一天,在红河大剧院,云南省公安厅举行英模报告会。我刚刚走进会场大厅,听见有人叫我:老李!我一看,原来是红河州歌舞团郑女士,多年前便已相熟,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蒙自?我笑说:我已经在蒙自旅居了,就在南湖边的早街,有空约聚啊!有天晚上,在我家附近的东大街,官方举办了一场关于旅居的交流活动。我闲来无事,转悠过去,又意外遇见蒙自市委宣传部的郭女士。当年我旅居石屏县时,她在那里工作,我们常有来往和交流。故人重逢,别来无恙。那晚旅居交流活动结束后,我步行送她回家,边走边聊。我问了问今年蒙自咖啡节的筹备情况,她说大概会在6月初举办。我当晚便将这个情况,通报一位咖啡师朋友——哈尼族姑娘紫绘,她是获得SCA、SCI两个国际认证的咖啡师,并且有一个咖啡师朋友圈,愿意参与蒙自咖啡节,共襄盛举。蒙自开办咖啡生活节,并非附庸风雅,或紧跟形势,而是有着自己的文化渊源。1905年,在滇越铁路开通六年前,中国内地第一间咖啡馆,就在蒙自小城诞生,取名“滇越铁路酒吧间”。这是一间法国特色的咖啡馆,不仅出售咖啡,还出售酒精饮料,是咖啡馆与小酒馆的混合产物。当晚,我给郭女士推了我的一篇公众号文章——《游历江南最后的秘境(终结篇)》。我说:您只需要看最后两段,写的是浙江青田县,那里是著名的侨乡,欧洲咖啡文化在当地,生根发芽,成为重要产业和生活方式。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去考察一下。另一天下午,我正走出巷子口,迎面撞见书法家段冰。她带着女儿,专程驱车来早街,吃千里香馄饨。千里香馄饨,是闽南传统美食,早街这家馄饨店,也是经营了20年的老店。他们家的馄饨,皮薄馅大,晶莹剔透,清香爽滑。段冰和女儿,一人点了一碗,女儿那碗,还尤其大,足以看出真爱。我陪着他们父女,吃完馄饨。段冰说,去旁边的周家宅院看看吧!我说,好。进入周家宅院,她女儿便独自去观赏。段冰说,他常常带女儿过来,让她读院子里的牌匾、对联。段冰在日本生活了15年,我问他在日本干什么,他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给我看了一段小视频,视频里,他在给日本人讲书法。在段冰看来,虽说周家宅院里面的文物,诸如牌匾等,并非原屋配置,而是黄河、黄金先生捐赠的藏品,但并无违和,而且这些藏品品质高企,颇具文物价值。那天是五一,游客倒是络绎不绝,但进来参观的人,只是打打卡、照照相,走马观花一圈,转身离去。看到游客浮皮潦草的参观状态,段冰有些不屑,也有些惋惜。我想,周家宅院作为国家级文物,住房和园林有机结合的中西合璧建筑,又有西南联大女生楼的人文背景加持,再加上院内的各种珍藏文物,或许需要有一些讲解和解读,哪怕制作一点视频和音频,反复播放。约见很美好,遇见更浪漫。我在蒙自旅居,等待着下一次偶遇。回顾10年前,我刚开始写微信公众号,第一篇文章就叫做《旅游、旅行、旅居》,阐述人在旅途的三种递进形态,认为旅居是一种最高阶的旅游,并预言旅居时代,将伴随着逆城市化潮流而来。随后的文章里,我又多次提出,云南不仅仅要发展旅游,还要风物长宜放眼量,拓展旅居产业。因为旅游业天然具有周期性的特征,会造成资源闲置和浪费,云南很多地方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具备旅居得天独厚的禀赋。为什么要旅居呢?生年不满百,甚至弹指一挥间,我总想让此生过得更丰满、有趣些。我不满足于仅仅过才村老李的日子,虽然这日子还算不赖,我或许还可以尝试过一过他乡的日子、别人的日子、城里的日子、乡下的日子······背着包,怀揣着愉悦的心情,走走,停停!
其时乃至更早些时候,我已从北京千里迢迢,奔赴云南旅居,其后辗转大理、抚仙湖、石屏、个旧、建水。
作为云南旅居的早期实践者,我也经历了,生活方式曾经不被人理解,到现在被接纳、被倡导,甚至被羡慕和追随,过程充满酸甜苦辣,也丰满着我的人生。
我也常常被人追问:就你的理解,什么叫旅居?
我想说的是,旅居者必须保持对新环境的新鲜感、好奇心,以及对多元文化的理解和融入。当你的内心已经丧失了这些,你背井离乡来旅居的意义,或许已经大打折扣。一个人跟旅居地应当适度融合,但仍应当保持一种疏离和超脱。只有若即若离的状态,才能让你能够理性地吸收旅居地的好、摒弃旅居地的糟粕,从而丰富和提升自己的人生。在旅居生活中,我们还要习惯不停地告别,而每一程的生活,总是让人生出留恋和怀想。比如,我在大理洱海边的小院,曾经免费接待过上万人吃住(至今还留存着34本来客留言簿),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性,堪称一场持续五年的行为艺术。比如,我在抚仙湖畔的独栋楼房,直面深邃清澈的抚仙湖,楼顶有个厨房,烧柴火灶。每天做晚餐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漫天彩霞余晖。我和友人们饮酒、高谈、歌唱,直至星空灿烂,兴尽方休。比如,我在石屏古城北门的四合院,隐私性极好,冬天洗完澡,皮肤上带着水珠,就来到太阳下裸晒,让冬日暖阳,抚摸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直至温暖沁入心脾。近年,云南旅居有一个提法,叫做“有一种叫云南的生活”。那么,这种生活大抵是什么样子,我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于我而言,理想的生活,它应当有美景、美食和美酒,有健康、阅读和旅行,内心安然而宁静,诗意地栖居。但无论如何,我得感谢命运的眷顾和馈赠,使我能够随心所欲地到处旅居,悠然度过此生。更重要的是,使我能够始终保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需逢迎权贵,亦不需向金钱低头,更不必在乎世俗的流言蜚语。
当我还足够年轻的时候,我就迷恋并信奉加缪的人生哲学:对未来真正的慷慨,是把一切献给当下。用另一位伟大哲学家尼采的话来说,则是: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正如一切坚固的东西,都将消散。我深知,吾生也有涯,一切美好的生活,也将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但今天不是风和日丽、健康闲暇吗?那就好好活在今天吧!过去无法重来,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不如全神贯注地过好当下。云南作家周勇,在他的家乡书《在石屏古城的角落》里写道:让生活充满不确定性,让未来不可预测,这是我认识的才村老李。只是我不知道,在不确定的未来,老李的吉他声还会在哪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