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云

　　母亲，我不知道您的生辰，因为您也不知道。您只知道自己属猴，生于腊月初，具体是哪天，连外公也记不清楚。在我的记忆里，您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您是我最敬爱的母亲，世上最疼爱我、给我生命的那个人。我多想为您唱一首生日歌啊，我亲爱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会给您带来那么多痛苦。如果可以，宁愿世间没有我，这样，您就可以少受许多伤痛、许多悲苦……

　　40多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在家里那张旧木床上，您生下了我，那年您37岁。在我出生之前，您同样在这间黑黢黢的土屋里，在这张半旧的松木床上，先后生下我的3个姐姐和哥哥，因为没钱去医院，您只能在家里分娩。

　　我出生刚一个星期，您就没有了乳汁。那个年月，山村里可从没听说过有奶粉，即使有，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没钱买。

　　父亲请来村里懂一些偏方的土医。土医说，母亲的乳头阻塞，得用钢针戳通。要知道，乡村里的土医可没有麻药，钢针扎乳头，想想都不寒而栗。所谓的钢针，其实就是村里妇女们纳鞋底用的那种大头针。土医怕您挣扎，吩咐父亲反抱您的双手，把钢针在开水里煮一煮消消毒，就在您的乳头上连扎数针。每一针，起码有一寸深。您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可您硬是没喊叫一声。

　　我知道，这是您为了不让孩子饿死。

　　我1岁时，得了一场病，打针吃药仍不见好转，整个人看上去骨瘦如柴。我不吃不喝，只会哭闹，您的心都碎了。您背着我，但我的脖子软得连支撑头的力量都没有，头只能往后仰。村里有人对父亲说：“你家小娃怕养不活了，扔了算了。”可一向柔弱的您却爆发出无比强悍的力量。您把外婆留给您的手镯卖了，为我去抓中药。为我熬药、煮粥的那些日子，您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夜里，我常出虚汗，您总是整夜守着我，喂我喝水，为我擦汗。在您的精心护理下，我的病竟奇迹般好了。

　　我知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您的孩子，您能顶住任何磨难。

　　我5岁那年的一天早上，因为想吃甘蔗，偷偷拿家里剁猪食的菜刀，就着门槛砍甘蔗，不小心砍到了左手拇指。您知道缘由后，没有责怪我，我却发现了您眼角的泪水。您急忙带我去五里开外的医院，为我的伤口消毒、缝针。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不是您当初及时带我去就医，我的手指很可能会因为感染严重不得不截指。

　　我知道，您瘦弱的身躯，就是我凄苦无助时的依靠。幸好有您，我亲爱的母亲！

　　我不知道，我曾随随便便地对您说，我喜欢吃新鲜的西红柿，您却记在了心里。从此，您不顾我的劝阻，每次来城里，总要带一些刚采摘的新鲜蔬菜，黄瓜、韭菜、铁头白、西红柿等，红红绿绿，装满小背篓。那不仅仅是一背篓蔬菜，那更是母亲的爱啊！您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因为晕车，10多公里的路程，您每次来去都坚持步行。看着您的满头白发，看着您步履蹒跚的背影，我感到心里好痛、好痛。

　　我不知道，您走得那么突然，那么匆匆。当我忙完工作去医院看您时，您紧闭的双眼再也不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