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

　　过年了

　　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

　　不是我没有衣服

　　而是衣柜里有很多衣服

　　曾经，母亲早早地将你想要穿的衣服

　　摆在沙发上

　　为你规划好新的一天

　　新的一年要穿

　　什么样的衣服

　　现在的衣服多到自己

　　有几件也算不清楚

　　夹克西装应有尽有，运动服冲锋衣

　　我到底要穿哪一件

　　没妈当家的日子啊

　　过年也

　　不像过年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连草都不如，我五十多岁了

　　我是个没妈的孩子

　　有妈就有晚上为你留门的

　　灯光一直在亮，无论多晚

　　哪怕到第二天早上

　　那盏灯会一直亮着

　　没妈回到家里黑洞洞的

　　需要自己摸黑着开灯

　　有妈就有热水，在饮水机里保温着

　　无妈要按下电钮

　　等待热水器为你烧开

　　有妈有个头疼脑热，安乃近去痛片早已

　　找在一边等候着

　　没妈翻箱倒柜就是

　　找不到这些药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我活得连草都不如，五十多岁了

　　我就是一棵即将

　　倒下的茅草

　　打扫的时候

　　无意中，翻到了父亲和母亲的

　　身份证

　　那是两张健康的，黑白的脸庞

　　母亲穿白底蓝花布衬衫

　　父亲穿蓝的卡的四袋服

　　虽说是黑白，但我能清晰记得

　　父母当时衣服的颜色

　　四只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这第一代身份证，父母亡时

　　我故意将它们隐藏而不

　　上缴派出所

　　这意外的收获，是个小惊喜

　　又是一场大悲哀

　　我的父亲和母亲

　　过年了，曾几何时

　　我需要这样亲自动手

　　有他们在的日子是温馨的，干净的，明亮的

　　我只需坐享其成

　　一桌可口的年夜饭

　　准时摆在除夕夜的

　　供桌旁

　　人世间

　　只有父母不能替代

　　媳妇或丈夫没了，缓缓气

　　可以重找

　　只有父母没了

　　不能替代

　　一个人一生只有

　　一对生你养你的

　　父母，他们中无论谁先离开

　　都是挖走了你心里的

　　一坨肉

　　我的二坨肉都不在了

　　因此每一天隐隐作痛

　　人世间，房子坏了可以重建

　　儿女不孝任由他们作为

　　只父母不在了

　　我再也找不到那比炉火

　　还温暖的

　　像浴霸一样释放出的

　　浑身的温暖

　　这世界那么多诗人

　　有的活着，有的死了

　　有的再写，有的在学蚯蚓

　　做短暂的休眠

　　这世界那么多诗人

　　有的活得比我好

　　有的活得比我差

　　活得比我更差的

　　我想没有几个

　　不会像我一样傻到极致

　　就算饿着肚子也要喊

　　诗歌万岁